还记得三年前鲍勃·迪伦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后饱受争议吗？
有这样一个人说了这样一段话：
“对我来说，文学是阅读的，而鲍勃·迪伦不能被阅读。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的这个决定，其实是在反对书、反对阅读。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他，其实没有什么意义，甚至是对文学的侮辱。这个决定很显然是一些不读书的人做出的。鲍勃·迪伦的词，如果没有音乐，什么都不是。所以我们要坚持语言本身的东西，这是我的基本立场。”
这番直言不讳的抨击，正是彼得·汉德克（Peter Handke）就鲍勃·迪伦获奖事件的一番评论。
三年后，他终于自己获此殊荣。
Peter Handke 获奖海报
也许本届诺奖评委更为严格地审视了文学与阅读的关系，将文学的严肃性重新纳入奖项的考虑中来，并对广义文学和狭义文学做了严格区分。正如彼得·汉德克的颁奖词表彰其：
“For an influential work that with linguistic ingenuity has explored the periphery and the specificity of human experience”
「彼得·汉德克在一部影响深远的作品中，以独创性的语言探索了人类经验的边界和特殊性。」
一切看起来似乎水到渠成，几乎没有争议。那么，这位奥地利德语作家到底有多厉害呢？
说起彼得·汉德克，除了他摘得本届诺贝尔桂冠之外，作为导演，他执导的《左撇子女人》（Die linksh?ndige Frau，1978） 曾入围第 31 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作为编剧，他的作品《柏林苍穹下》（Der Himmel über Berlin，1987）同样获得了戛纳金棕榈奖提名。
《柏林苍穹下》剧照
可以见得，彼得·汉德克与电影、戏剧的渊源颇深。尤其是导演维姆·文德斯一直是他的粉丝，他们都对“人类如何找寻自我、如何摆脱现实困境”感兴趣。二人的合作始于六十年代，包括《三张美国唱片》、 《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The Goalkeeper’s Fear of the Penalty）、《爱丽丝漫游城市》（Alice in the City）、《歧路》（ Wrong Move）等经典影片。
左为文德斯，右为汉德克
可以说，文德斯是典型的“影像制作者”，而汉德克则是“讲故事的人”。文德斯公路电影里所阐述的「游离」特质与汉德克文学中的「疏离」之美格外契合。随着长期的合作，二人都深受彼此美学领域的影响，这使得文德斯的影像语言具有一种只言片语的文本式呈现，而汉德克也在写作中进行了更多视觉上的尝试。如影片《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中，男主角否认语言，语言的失效使得人们更聚焦于情绪上的变化。
《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剧照
也许国内的很多朋友都是因为《柏林苍穹下》而了解到汉德克。影片主要讲述了两位天使常年出没在柏林的大街小巷，飞行在柏林城市上空，并以图书馆为家。其中一个天使爱上了一个穿翅膀的马戏团演员，最终决定成为凡人并和她一起生活的故事。两位主人公作为守护整个柏林的天使，他们能读懂每个路人的心，并从别人的故事和相互交换故事中找寻慰藉。但事实上，其中一位天使丹尼尔曾在影片开头就表示：自己不想活在永恒里，而是想活在现实里，亲近尘世。这为后来他爱上马戏团演员的剧情做了铺垫。
影片中黑白与彩色画面之间任意切换，图书馆、马戏团等典型场景有一种油画般的质感，让人不禁联想到爱德华·霍普的《夜游者》。大段大段的独白融入了文德斯的诗意和汉德克的哲思，给观众留下了一种压抑的孤独感。这确实是一部极具思想力量的电影，有着诗意的叙事，需要观众耐心去品味。
《柏林苍穹下》剧照
爱德华·霍普，《夜游者》（Nighthawks），1942，图片来自 Wikimedia Commons
而代表作《左撇子女人》则是由文德斯监制，汉德克自编自导，影片聚焦了一位已婚女人在毫无预兆地解除了与丈夫的婚姻下，试图经历一种完全独立自主的日子。
《左撇子女人》海报
这是一部以女性为第一视角的影片，汉德克记录了这位女人一次关于逃避和探索的旅程，她仿佛被导演置身于一个虚拟的“孤独实验室”。她阅读，旅行，重新去结交陌生人，这不仅更新了自己对世界的看法，从而以更广阔的眼光去感知世界，而且从中找到了更真实的自我，以及对身体、家庭和自我的重新定位。
《左撇子女人》剧照
汉德克创作的文本带来了语言上的革新，例如在角色互相的交谈中，都采用了诗化的语言，以念白的形式取代了对白，这无形中营造出一种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
如果说汉德克改编的电影都具有一种疏离美，那么汉德克式戏剧则擅长建立一场荒诞的语言实验。在过去的几十年内，他写了《骂观众》、《卡斯帕》、《形同陌路的时刻》等优质剧本，人们甚至把《卡斯帕》(1967)誉为德语戏剧中的“等待戈多”，足以见得汉德克式戏剧的先锋性。
戏剧《骂观众》现场
汉德克同时也是一位非常有个性的作家，经常发表一些一针见血的惊人言论，甚至被有的媒体评价为有一点“口不择言”。例如他年轻时就曾在公开场合指责过当时的文坛题材守旧、语言落后陈腐，后来还抨击过诺贝尔奖诺奖评委会。在一次座谈会上，当主持人问到他的作品是否受到小津安二郎影响时，他回答：“我受到的影响来自于我自己，然后是同情心，对人类的同情心。”
文德斯和汉德克接受采访
还有一次在回答记者问题时，因为连续被问一些不太好的问题，他直接“发飙”说到：“为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不问为什么！你问的都是我50年前写的书，为什么不能谈谈我的近作？”
尽管他的言语饱受争议，但是汉德克对其作品的思想性和文学性一直是他恪守的信条。可以说，汉德克发扬完善了“新主体性”文学，而这种“新主体性”文学的边界是模糊和流动的，它更像是一种语言游戏，重视欲望，反思或认同，探求人生或历史，体验或追求，感知或希冀……
无论如何，诺尔贝文学奖给了彼得·汉德克一个被全世界铭记的舞台，这位被奉为奥地利当代最优秀的作家终于开始被全世界熟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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