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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凯，全国模范教师，湖南省正高级教师，湖南省首届“芙蓉名师”，湖南省劳动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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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我考上了大学
            文字/ 刘 凯
      
        那年暑假，就在“双抢”搞完后的几天里吧，高考分数下来了，紧随着又下了预定线，521分，专科。哦，还好，我534分，过了。那天，父母亲很开心，午饭时母亲特意宰了一只鸭子表示庆祝，父亲也破例喝了酒，随后一家人又聊了很久，那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第三天清早，邻村的同学路过我家里，告诉我学校里来了正式分数线。父亲听了很兴奋，就连忙鼓励我到学校里去看看，先前毕竟只是听说而已，心里还是不踏实。
       我草草地扒完一碗饭，就匆匆地出门赶车去了，父亲说要送我，跟在后面，恰好车来了，父亲还没来得及赶上我，车就开了。我站在颠簸的车厢里，透过玻璃窗，很久很久还看到父亲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在向我使劲地挥动。
       中午，我坐车回家了，一下车，远远地便看到了父亲，他正在靠公路边的一丘地里给晚稻施肥。
       他看到了我，便兴冲冲地迎过来：“怎么样，没事吧？”他并没有注意我的脸色，只是一迭声地问我，拉着我的手往回走。
       我一声不吭，在学校里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在父亲面前就洒了出来：“才两天的功夫分数线就变了，535分，我差一分，就差一分，我中专没有报呀，完了，这次又全完了！”我悲伤地甩开了父亲的手，径自走开了。
       父亲呆若木鸡，整个下午，他都呆在我家的小屋子里，门敞开着，人怔怔地出神。
       傍晚时分，母亲从二十多里远的姨妈家里赶回来，听到我落榜的消息，也是半饷说不出话来，只记得从中午到晚上，我们全家都没有说一句话，大家低着头做事，各忙各的，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那晚我睡得很早，恍惚间，我从悬崖上掉了下来，垂直下掉，就要摔死了，我惊恐地叫着，最后醒了，才知道原来是一场梦。
       隐隐地，我听到父母的房间里传出来轻声的啜泣，我知道那是母亲，母亲的悲痛一方面是因为那么多学费付之东流，而另一方面是出于对我这个孱弱儿子前途的考虑，那种对农忙生活的恐惧，深深印在她的心里，在她眼里，要想改变农村那种苦役般的劳作，读书跃农门是唯一出路，而我，却再一次失败。
        我默默地把所有的书本找来，一页一页撕下，放在一个编织袋里，算是与读书生涯一个告别。
       第二天，我与父亲一起去晒稻草，赤日炎炎似火烧，地上一片滚烫，我拖着堆积如山的湿稻草从自家田间挪向一些宽阔的空地，差不多两百米的距离，来来回回，我感觉头晕目眩，汗如雨注，身体似乎没有一点力气了，但我咬着牙还是坚持了。途中与父亲擦身而过，每次相遇，父亲总是盯着我，一脸愁苦。
        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我，535分是本科线，专科线还是521分。那一刻，我正与父亲在一个山坡上拔豆子，不远处是浓密而高大的枫木树，我朝那边望了望，只觉得那些平日里讨厌的蝉鸣竟被柔和地融汇在日光里，树影绰绰，发出的哗哗声是那么好听。
      8月22日，本市的一所师范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来了，父亲摩挲着那个牛皮纸信封，浑身颤巍巍的，半饷说不出话来。
       那些日子，我常常失眠，没有睡意的时候，我干脆拉亮灯，坐在床沿，这时父亲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他的眼里布满了红丝，声音沙哑着，大约也没有睡着，就与我聊天，聊他的过往，聊他的希翼与哀愁。
       我静静地听着他说话，这才发现，他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背，单薄的身板是那么让人心疼。父亲老了，才五十多岁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苍老呢？我心里有些愧疚，愧疚得心疼。
      父亲絮絮叨叨着，喉结在滑动，他流泪了，在轻轻地哭着。
       末了，他擦了擦泪痕，转身拖出一个编织袋。
     “你的书，全部在这里，要保存好。”
        我定睛一看，那都是我撕过的书，被父亲粘好了，齐整地码在袋子里。
      “读书不容易，我能理解你这段时间的心情，不过读书人，书怎么着也不能撕，留下做个纪念也好！”
       父亲生于1944年，是同龄人中屈指可数读过初中的“知识分子”之一，所以，被生活折磨得脾气暴躁的他实在是无法容忍我的愚钝，跟我交谈中往往伴随着极不满意和严厉训斥，可是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他却以无限的宽容安慰了我，让我明白了一个农民父亲的不容易。
     我站起来，忍不住抱了抱父亲，却再也不能自己，我的泪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呀，往下流。
（2019年高考分数将要出来，谨以此文纪念我千疮百孔的青春，多少次感慨，如果再回到从前，我一定要拼了命地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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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一人情深，留一世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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