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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飞机

阅读量:3831073 2019-10-27




2018年8月10日
我,理查德·罗素,29岁,一个普通人。
我,理查德·罗素,要去偷一架飞机。

    2018年8月10日星期五,6:00,闹钟响起,我伸长左臂去寻找闹钟按钮,前两次都扑了个空,第三次铆足了劲,闹钟从桌上弹起时,我忽然意识到:人在一天中要面对许多按钮,诸如日光灯开关,电脑主机,便池马桶,没有一个像关闭闹钟一样大快人心。我把妻子的手从脸上挪开,窗帘外投进的光亮有些昏暗,遇上这种情况,不用细想,像过去九百一十二天里的七百三十四天一样,又下雨了。我凝神屏息,仔细用耳朵分辨各种声音,我听到了秒针的转动,也听到了雨声。
    我试着抓住那一丝稍纵即逝的悲伤,脱去睡衣,换上工作服,从上向下嵌入每一颗纽扣,帮妻子把被子盖没肩膀,昨夜喝剩下的水倒进盆栽里,关掉昨晚睡前听电台时用的,但没有关掉的收音机,蹑脚走出了卧室。

    那个电台名叫The American Life,昨晚的主播分享了一则故事:主人公威廉·西米洛是1947年纽约的一个公交车司机。有一天,他开着公交车,突然就想来那么一次想走就走的旅行。然后他就真的那么做了,开着他的公交车,离开了纽约,开了很远很远......在那天之前,威廉开了17年公交车 ,上上下下,都是同样的人,五分硬币,一角硬币,有一天忽然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没有像往常一样右转,而是选择了左转。
    至于结果怎么样,我想不起来了,也不能再回忆了,因为我刚刚回想昨晚的电台内容恰好用了4分18秒,而壶里的水,也烧开了。我给妻子倒上一杯热水,往锅里打了两个鸡蛋,为了不让它们粘在一起,熟练的用锅铲把它们分开。六点半的时候,我背上工具包,穿上工作鞋,站在门口吸完一支烟,顺手打开了门。
    清晨空旷潮湿的街道看着让人昏睡,行车不到半英里我便打了三个哈欠。调频广播里正在播放着天气状况和洗车指数,女主持人的声音散发着一种冰块上套着塑料袋的质感。雨滴不断撞击着挡风玻璃,接着又被雨刷扫去,而后又出现新的雨滴,如此周而复始。
我决定改变。
也许再不回来。
Richard

    今天的路况良好,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塔科马机场,打过卡之后,我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我是一名机场地勤工作员,每天的工作是把旅客托运的行李放上飞机,就像汽车的雨刷,做着周而复始的工作。原本这个周五只会像往常每一个周五一样,我会从七点半工作到晚上七点钟,而后开车回家,吃一顿晚餐,再和妻子一起去购物,第二天和她一起去探望爸爸妈妈。
    然而这一天,我来到西雅图工作的第九百一十三天,我很不巧的听过了威廉的故事,很不巧的看过了美国国家地理的脸书,脸书上说有一只名叫J35的逆戟鲸背着她的幼崽的尸体 在水中游荡了1600多公里,悼念了17天后,终于选择了放手,完成了漫长的告别。更不巧的是,下班路上经过维修位置时,我看到了一架无人看守的76座双引擎庞巴迪Q400客机。

    那一瞬间,一切都好像静止了,风不再吹,太阳也不再下落。
    我忽然想起了那只逆戟鲸。
    我忽然想去看看她。
    我忽然想去偷一架飞机。
    维修地点按照惯例会有一辆推挽式拖拉机,我走过去启动了它,把飞机从维修位置调整到起飞位置,然后像一只去掉项圈的狗一样爬进了飞机的驾驶舱。看着眼前操纵盘上数百个按钮,原本跳的飞快的心静了下来。我学着在模拟飞行游戏里操作的那样打开动力装置,打开升降舵,展开副翼,在跑道上加速了一段时间后,后拉驾驶盘,让升降舵上偏,机头上扬,仪表盘显示时速达到120公里时,飞机飞了起来,我感受到了大约两个加速度的压力。嘿,那可真不好受,就像有两个一百千克的胖子压在你身上。可是,那一瞬间,飞机升空的那一瞬间,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毫无疑问,地勤中心的人已经疯了,他们疯狂地呼叫这架飞机的无线电,我看到传呼机上的红灯在闪个不停,我没有去管它。我只是摆弄着驾驶盘操纵升降舵不停地变换,在普吉湾上空旋转着,在被夕阳装点过的云中穿梭。
    “今晚的云真好看。”我低声念道。在西雅图沿海的上空看风景,是件令人快乐的事,我在高空中往下望清晰的看到海浪在缓缓涌动,就像我一直跳动着,却又一直寂静着的心,它活过来了。
    我试着后拉操纵盘,让机头上扬到极致,副动力装置开启,时速达到了240公里,飞机急速上升,在3000米的高空中垂直旋转。当眼前的景物不再旋转,天空与地面不再颠倒,我知道,我成功了。
    这是飞行员只有用战斗机才敢做的动作“空中筋蛇”。我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肾上腺素,又活跃了几分。
    我决定打开麦克风。
    ......

塔台:你右侧大概一英里的地方有一条跑道,你能看到吗?
理查德:如果我降落在那里的话,那些家伙会打我的,而且我很可能会把那里弄得一团糟,我可不想那样。对了,他们可能还有防空武器把我打下来。
塔台:他们可没那些东西,我们只是想给你找一个安全降落的地方。
理查德:可我还没想降落呢,不过天啊,我不能再盯着燃油表看了,油用得太快了。
塔台:好了,理查德,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向左转,我们会指引你往东南方向飞。
理查德:我得判个无期徒刑吧?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我倒希望会是这样。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想你在我耳边说一些好听的废话……你觉得如果我能够成功降落的话,阿拉斯加航空会不会给我一份飞行员的工作?
塔台:如果你能成功降落,我想他们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工作。
理查德:我知道有很多人关心我,他们如果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一定会失望的。我想向他们每一个人道歉。我只是一个已经坏掉的人,我猜是不知道哪里有几颗螺丝松了吧。以前我没意识到,刚刚才弄明白。

塔台:如果你想降落的话,最好的机会是你左前方的那条跑道,或者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普吉特海湾,你可以降落到海面上。
理查德:你和那儿的人说过了吗,我可不想把那里弄得一团糟。
塔台: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我,还有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你或者任何其他人受伤。你如果想降落的话,就试试这个办法。
理查德:可我想知道那条逆戟鲸的位置,你知道,就是那条背着宝宝的逆戟鲸。我想去看看那家伙。
理查德:我准备降落了,我想我会先做几个翻滚,如果成功的话,我就会开始下降,今晚就到此结束了。
塔台:理查德,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把飞机贴近水面。
理查德:我有点头晕。哥们,旁边的景色过得好快,我在想,我要好好看着这些风景,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一切都很美,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们就更美了。
塔台:你能看清楚周围的地形吗?能见度有没有问题?
理查德:没有,一切都非常清楚。我刚刚绕着雷尼尔山飞了一小圈,很美,我想剩下来的油还够让我飞到奥林匹克山去看看。
理查德:我不知道该怎么降落,其实我本来就没打算降落。
......


    他们拒绝告诉我那只逆戟鲸的位置,而我已经飞行了75分钟,其实燃油已经不多了,不可能再支撑我奥林匹克山,再去寻找J35。最后我发现了一座小岛,上面满是树木,看起来很美,就让那座岛做我人生的终点吧,我用力向前推操纵盘,机头下降,把方向对准那座小岛向前冲去。我的心,又用力的跳动了几分。
......
如果明天再无我,请记住我昨天偷了一架飞机,飞了很久很久。
我没有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我迸发出了闪电,像流星一样耀眼。
请想起来昨天的口哨声,它来自一个平日里像哑巴一样沉默的人。
请记住这个人,他不曾荒废他这原本枯寂无趣的一生。
我纵身一跃,跳出人的海洋。

文字|杜维
排版|三无作品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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