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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风雨连清晓
文/王巨才
这是渭北高原向陕北丘陵过渡地带的一处平缓高地,方圆2000平方公里,统称洛川塬。
春天的气候变化莫测。薄暮时分,当我们从阿寺村出发走向与后子头隔沟相望的塬畔时,天空骤然阴云密布,黄尘漫起,随着夜色加重,沟壑遍布的开阔塬面如同灯光渐次转暗的露天舞台,看上去更加空旷、雄浑、苍莽。
塬下的深沟蒿草茂密,荆棘丛生。靠近沟掌的地方,一条羊肠小路从斜坡弯弯曲曲绕到沟底,又从沟底爬到对面后子头塬上,是学生上学、老乡赶集抄近道踩出来的。高兴海说,这一带他熟悉,他姐家就在对岸,多年没去了。高兴海是延安地区行署副专员,在当时的领导中算是文化程度较高的,上过边区师范,能写会讲,工作有激情,有魄力,1970年修建王瑶水库,作为总指挥,他吃住在工地,与各县抽调的数千民工一道,吃大苦耐大劳,奋战两年,建成延安历史上第一座蓄水三亿方的大中型水库,缓解了延河下游生产生活用水,群众至今受益。虽是副专员,我们习惯叫他专员,略去“副”字,既是通行的职务称呼,也兼有尊敬的成分。许是看我笔头子还行又能吃苦,下乡调研起草文件总爱点名要我。
这次去永乡公社阿寺村,是为拜访李新安。这位50多岁的老农,解放前夕到河南灵宝投亲,学会一套果树栽培技术,回来时带了200株苹果树苗,建起洛川第一个果园,家庭收入增加,日子越过越红火,引来乡亲们的羡慕和政府的鼓励。在他的带动指导下,上世纪50年代,全县掀起大办果园的热潮,先后有50多个村子建起果园,成为有名的“苹果县”,李新安本人作为省地县和全国农民科学家、园艺家、劳动模范,受到毛主席和其他领导接见。只是后来由于单抓粮食的片面政策和“文革”破坏,洛川果业生产逐渐萎缩,被誉为“苹果之王”的李新安也变得籍籍无名。

高兴海在行署分管农业。头一年初,为摸索解决群众温饱问题的路子,他带领地区机关30多名干部进驻后子头公社,调查研究,抓点带面。当时的延安,粮食亩产145斤,农民年均纯收入不到70块钱,职工年平均工资也只有607元,属特困地区。1971年,周恩来总理得知延安街头还有盲流乞讨人员时,曾痛心地说:“全国解放20多年了,北京这样好,延安那样,怎么行呢,我做了20多年总理,陕北没有改变,心里很不安,我们对不起延安人民,对不起陕北人民……”这既是自责之辞,也不难听出总理对国计民生整体时局的深长忧思。我们进驻的后子头,地处城关,又在西延公路沿线,群众生活相当困难。好在现任公社书记车保成是一位经验丰富、敢作敢为的干部,此前在别的公社当过多年“一把手”,到后子头后,他提出一整套塬面修渠打井、精耕细作、提高粮食产量、塬下修建梯田、营造万亩果园、增加农民现金收入的规划。因其牵涉广、动静大,县乡两级拿不准与现行方针有无冲撞,一时下不了决心。县委要我们把蹲点地放在后子头,这亦是一个原因。
可以看出,惺惺相惜,高兴海对车保成的方案是赞赏的。经过一年多时间的调研、论证、动员,县乡村三级和工作队的认识基本统一,后子头公社万亩造林誓师大会次日就要召开。作为地区领导和工作队长,高兴海是一定要出席讲话的,为此我们已一起熬了好几个晚上。为给讲话充实具体鲜活的内容,使之更有说服力,他说,还是得见见李新安。凡事认真,是他一贯的作风。见面从早上开始,谈得十分投机。听了后子头造园计划,李新安如遇知音,从自己的曲折经历、经验体会到农村政策的利弊得失、群众呼声愿望,滔滔不绝一口气讲了半天。高兴海问得也足够详细,果园如何整地,每亩栽多少株,产多少斤,卖多少钱,各个品种的特点,施肥、浇水、剪枝、疏果、防治病虫害等各个环节的注意事项,凡所关涉,几无遗漏。原说吃过午饭就离开,由于谈兴尚浓,李新安又翻箱倒柜要找寻早年编写的宣传资料,告别时已近傍晚。公社陪同的人员见天色阴沉,怕会下雨,非得留我们住下来。高兴海说:那绝对不行,这么重要的会,万一误事咋办!放心,走近路,用不了多长时间。说罢头也不回地穿过公路,朝对面的田间便道走去。

雨倒暂且没下,风却一路追随。这风,起初只如裙裾摆动环佩摇曳般窸窸窣窣从背后吹来,带着刚泛绿的麦苗和油菜气息,新鲜怡人。只是没多久,它突然毫无来由地烦躁起来,推推搡搡怒气冲冲从身边刮过,嘶声凄厉,寒意逼人。再后来,便真像被谁激怒一般,狂吼野啸左冲右突跌跌撞撞席卷而来,携土扬尘,折枝摧叶,大有排山倒海掀天揭地的气势,吹得人目眯耳聋,蒙头转向。所幸这风来得猛,去得也快,等我们相互搀扶走到塬畔时,也就余威渐消偃旗息鼓了。现在,无论如何得坐下缓口气了。高兴海虽然精力充沛,毕竟也是五十大几的人了;而我,憋了一路的烟瘾此时也已忍无可忍。于是从裤兜摸出打火机,点燃早在指间捏来捏去的“金丝猴”(地产卷烟)开始满脸惬意地吞云吐雾了。这当儿,高兴海一直静静地站在塬畔,一会儿望望愈益厚重的云层,一会儿看看模模糊糊的沟底,表情不无犹疑。
正当我通身舒泰点燃第二支香烟时,身后猛地喊道,别抽了!快走!有雨!我立马起身朝后望去,果见一道隐隐约约的闪电从远方天幕掠过。而当我们刚下到沟边,随着一阵隆隆雷声从头顶滚过,猛烈的雨滴便噼里啪啦砸了下来。许是“蓄谋”已久,这雨也是来势汹汹,黑暗中,满沟的野草灌木说不清是惊喜抑或惶恐,切切嘈嘈哗哗啦啦响成一片。空气中随之充斥着浓重的泥腥和野艾的清新气息。布谷和草鸮的鸣叫高低应答,声音格外亢奋。脚下的小路看上去倒是亮晃晃的,但糟糕的是,我脚上穿的是一双时兴的白塑料底棉鞋,走在上面不停打滑,没走多远就跌倒爬起连摔几跤,无奈之下,只好脱掉鞋袜一步一停向下挪去。高兴海本已走到前头,见我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的样子,又回头走了上来,将一截杨木棍子递给我当拐杖使,又搀着我的胳膊,说不用紧张,“飘雨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现在已开始退云了,这雨不会太久,咱到底下先避一避,别把身体冻坏。我低头一看,他那双千层底布鞋也早已灌满泥浆,挽起裤管的腿肚上,有明显被划擦出血的伤痕。
事有凑巧,快到谷底,左手坡面下还真有一孔破败的小土窑,不知是何年何月哪位拦羊汉的遗作,进去顿觉暖和多了。高兴海一边让我“抽你的吧”,一边连声自责:都怪我,都怪我,遇事总着急。我说着急算什么毛病,总比应付差事敷衍塞责强。他长出一口气,说,也是,不急不行啊……说罢双手抱膝,盯着外面的雨丝,陷入沉思。我揣测,他此时又想起毛主席1949年10月26日给延安的《复电》中所讲的,希望延安和陕甘宁边区的人民“继续团结一致,迅速恢复战争创伤,发展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并且希望,全国一切革命工作人员永远保持过去十余年间在延安和陕甘宁边区工作人员中所具有的艰苦奋斗的作风”。想起周总理1973年6月回延安时关于“三年变面貌、五年粮食翻一番”的指示和说过的“你们五年粮食翻番了,只要我不死,只要我不犯错误,我一定再来延安”。想起李先念、王震等诸多党和国家领导人每当提到延安和老区群众时那种一往情深的眷念与牵肠挂肚的关切。因为这些都是他在作报告或写文章时经常讲到的,每每见到,情不自禁、热泪盈眶。
雨住了,风停了,上坡的路好走多了。上到塬畔一看手表,十二点一刻。高兴海说,现在离城还有五里地,看来只能在大姐家歇脚了,不远,就在前面村子。叫开门,点亮灯,高兴海的大姐满脸惊讶,责怪道,不要命啦,这么大的雨,黑天半夜,怎敢过沟来着,自个儿不打紧,同事有个闪失咋给组织交代……高兴海连忙拦住话头,别啰嗦啦,赶快打搅团,最好再蒸几个杂面窝头,有客,你先做,我得到前炕上歇会儿。刚躺下,又朝里喊,记着,明早7点必须走!毕竟是弟弟,50多岁了,在老姐姐面前总还要撒撒娇。
这一躺就躺到日头冒花。姐夫说,见你们睡得王朝马汉、嚇里震道,你姐没让叫,没误事吧。我看看表,说没有没有。再看后炕炕头,昨晚进门脱下的外衣都已烘干,两双鞋子还在灶火口烤着,旁边放两双棉毡鞋垫,原来老两口整宿没睡啊。抹把脸,吃过饭,高兴海一声“走啦!”便径自出了院子。
雨后的高塬碧空如洗,和煦的晨光里,田野村庄俱有喜意。通往誓师大会现场的各条道路上,后子头各队的社员正掂着锄头、铁锨匆匆前行。在乍暖还寒的季节和阴晴无定的气象中,这似乎是一个人们内心怀有某种希冀和期待的时令。1975年,农历谷雨。人们说,倒春寒过去,气候该慢慢转换了……

2015年金秋,我应邀参加国家农业部和陕西省政府主办的第八届“中国·陕西(洛川)国际苹果博览会”。乘车从西安出发,一进入洛川地界,公路沿线,塬上塬下,视野所及全是大片大片的果园。地头和路边新摘的苹果海量山积,红艳艳分外耀眼。到宾馆,翻阅会议资料,里面介绍,洛川苹果年产70多万吨,销往全国28个省市和亚欧20多个国家地区;全县农村人均纯收入15000元,16万户果农家修了新房,买了小车,年收入都在一二十万元以上。多年没回延安,如许见闻,如许情景,感慨万千!随手写了两则俚语,以记感触:应是秋风醉流霞,红遍川塬廿万家。异香盈袖君勿疑,枝头鲜果妍如花。又:犹记挥汗斩荆棘,也曾茅庐问桑麻。当年种树人何处,弦歌不辍思无涯。
我想到的当然不只是李新安和高兴海。那些在困难年代不避风霜劳苦,不畏艰难险阻,为国家前途、人民福祉在一起殚精竭虑、不懈奋斗,并言传身教给我以指导帮助的所有领导、同事、乡亲,我都永远感念。高兴海已去世多年。1995年我调北京不久,他在国际广播电台工作的孩子找我,说父亲病危时有过叮嘱,去世后要由我书写墓碑。感旧之情,以至于此。在反复斟酌运思之后,我是流着泪水完成这个任务的。这次博览会上遇见当年一起蹲点的朋友,提到那次风雨夜行的事,都说那真是够冒险的,搁现在,大不了打个手机,报个警,但那时候延安不少乡镇还没通公路,多数乡村不通电,所谓耕地靠牛、照明靠油、通信靠吼、交通靠走。如此一想,这几十年的发展变化,真可谓日新月异、翻天覆地了。
很长时间我都在想,历史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正如江河行船,只要驾驭有方、风正岸阔,那么“艨艟巨舰一毛轻”,无论什么样令世人惊叹和歆羡的速度、奇迹都是可能的,都不奇怪。
回望故乡
文/焦杰
人生如梦,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如过眼烟云般一闪而过。随着斗转星移和年龄的增长,能记住的人和事越来越少,尤其是童年时代的同伴和经历越来越模糊,时常怀旧,但又时常想不起一个完整的片段。
今夜,我试图回望故乡,唤起一些童年的记忆。依稀中,仿佛记起爷爷说过,我们这一脉之所以从祖籍村来到现在居住的这个村,是因为当年他的一个亲姑舅闹革命杀了人,被国民党当局追查,逃到了我们家,当局向我老爷要人,我老爷不答应,他们就把我年仅十几岁的大爷押为人质投进了清涧监狱,而且还殃及全村被搜查。万般无奈之下,老爷变卖家产,四处凑足了100大洋把我大爷从监狱赎出之后,带着几个年幼的孩子隐姓埋名在绥德一带打工谋生。而出狱后的大爷跟上他的姑舅参加了陕北红军。几年后,老爷从一些老乡处得知,故乡一带成了红区,而且地广人稀,于是迁居此地。
记忆中,故乡这个小山村山大沟深,树木葱郁,还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当村而过,涓涓溪流清澈见底,是我们玩耍的乐园,脑畔山上的小小果园里,杏、桃、李子、核桃、苹果等果树排列整齐,郁郁葱葱,春天争艳吐芳,夏季桃李满园,秋季万紫千红,冬季银装素裹。记忆中的故乡给童年的我们以生活向上、积极乐观、追求卓越的奋劲。但近年来,由于各种事故,小时候的同伴已去世了几个,回想我们当年一起在村小学上学,一起在学校院子里玩丢手绢、打瓦、扇宝、冲城、跳绳等游戏,不禁潸然泪下。
记忆中,我们家的光景在当地还算不错。父亲是农村小学公派教师,每月有固定工资和供应粮,农村学校放学早,下午4点多父亲常能骑着红旗牌自行车回来参与农活。而勤劳的母亲和两个姐姐在家务农,她们种着承包地、养着牲口,保证着我家时常有白面馍吃。母亲是个养殖能手,家里最多时养过十几头大小不一的猪,猪一杀,母亲还会腌制些猪肉,待到空月里烩干豆角、酸白菜、粉条等食物,给我们解解馋。父亲教学的村由当时的县农科所驻点帮扶,母亲她们时常过去学习,试验新品种、新技术,种了蓖麻、黑豆、黄豆、芝麻等多种经济作物,父母的勤劳,换来我比一般同伴富足的童年,也培养着我们弟兄间吃苦耐劳的品质。
记忆中,每逢礼拜天,我们三兄弟都勤快地帮忙送粪、种地、间苗、锄草、施肥、收割。特别是寒暑假,我们还挖药材、挖石子、养蚕等贴补家用。后来,大哥、二哥、我及妹妹先后考上了大中专院校。每当家里有孩子外出上学了,爷爷和外爷都会拿出二十块钱奖励我们,并叮嘱我们好好学习,与人为善。这也成为我们兄妹一直遵循的为人准则。
爷爷读过旧社会私塾,是那时少有的文化人,过年时村里的对联基本上都由爷爷写。爷爷是一个勤劳能干的人,除了种地,他还蒸过酒、吊过挂面、缝过羊皮袄,还会做一些木工活等,挣来的钱爷爷还置办了很多土地和树林,因此,光景富足。爷爷也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在当地小有名气,后来娶了为人善良、勤俭持家的奶奶,两人一起抚育了9个儿女。
外爷家算是当地大户,他1935年10月参加陕北红军,1945年5月退伍回家务农,身上有多处刀枪伤,三级残废。外爷常讲黑豆是个好东西,他们那时行军打仗,随身带着黑豆作为军粮,那时他们行军有个口号:“吃一颗黑豆爬一架山。”外婆心灵手巧,又为人善良,剪窗花、绣枕顶、纳鞋垫她样样在行,经常帮助村中人家操办喜事。老两口一辈子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共同抚育了7个子女。
我们家几代人像大多数中国老百姓家庭一样耕读传家,传承着勤劳、朴实、善良、节俭的传统。经过不懈奋斗,光景越来越好。特别是随着我们这一代兄弟姐妹陆续参加工作,光景越来越好,我们买了楼房,买了汽车,把父母也接到了市里住,让他们共享天伦。
回想故乡的点点滴滴,不禁感念勤劳善良、老实本分的长辈;感念国家的土地承包、高考等一系列好政策、好制度;感念一直以来关心、帮助我们成长的亲友;感念滋养我们的故乡。
多羡慕你,延安
文/吴颖丽
生在黄土高原
长在大河岸边
看尽了沧海桑田
你的壶口瀑布蔚为壮观
你还有巍然屹立的宝塔山
那风光无限的南泥湾
是人们心中永远的好江南
而在小小的枣园
又发生过多少大事件
多羡慕你,延安的儿女
在生命中最美的时候
用热血将民族魂魄铸就
谱写了延安精神光耀千秋
为生养自己的那一片热土
做了最炽烈的战友
如今,你们高唱着信天游
敲响了激越的腰鼓
用民风淳朴
拥抱四面八方的朋友
多羡慕你,延安
你敢叫旧的世界地覆天翻
又敢叫破败的山河换了新颜
你的明天定会鲜花满园
你有天地自然的恩泽无边
又有优秀的儿女万代绵延
你还有不灭的精神支点
你定会复兴梦圆
无愧轩辕
洛川,树上结满了红太阳
文/江南潜夫
当年的十万红军
就像一个个挂满枝头的红苹果
一部分去了京城
最大的那颗,成了金山上的红太阳
没走的就留在了枝头
成了洛川无数颗红色的小太阳
我之所以敢这么说
完全是因为一颗苹果
不但养活了整个洛川县
竟然还甜遍了整个全中国
“我和我的祖国·延安礼赞”有奖征文
■ 时间追溯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的城乡可谓是票证满天飞。
票证的记忆
文/贾落成
我特别喜欢收藏过去的那些老物件。前些天,在家中整理物品时,随手拿出衣柜抽屉里那本钟爱的“集邮”收藏册,翻看着里面已退出历史舞台且保存完好的粮票、布票、肉票、油票等10多种票证,我浮想联翩,思绪万千。一张张当年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普通票证,它来自于岁月的箱底,蜷缩在我的记忆中,折射出那个物质匮乏年代的影子,记录了从延安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历史轨迹。
时间追溯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的城乡可谓是票证满天飞,买啥东西都需要凭票供应,像吃肉用肉票,买油用油票,吃米面凭粮票,穿衣戴帽用布票,还有糖票、煤票、棉花票、自行车票……每遇逢年过节还得加发鱼票、菜票等。那时,市民的猪肉供应是每人每月一斤,食糖二两、食用油四两。当时我家有5口人,操劳家务的母亲为一家人吃饭穿衣操碎了心,每天得算计着过日子,如果月初把肉票用完了,月底就得过清汤寡水的日子。每年的12月发第二年的票证,到时,家家户户须带户口本和粮油证,到定点粮站排队领票,长龙般的领票队伍是那时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上街购物千万别忘了带票,否则即便排到你了,还是得空手返回。
记得1976年一个寒冷的冬天早晨,我去距家2公里路的公社卖肉点排队买肉,谁知排了半小时才轮到我,可一掏衣袋发现忘记带肉票。于是,我二话没说,赶紧吃力地骑着自行车回家取肉票。当我返回卖肉点时,肉案子已是货空人散。那个时候“僧多粥少”,货物供应短缺,即便你手中有票,也未必啥东西都能买到,生活必需品的短缺,是当时城乡居民日常生活的常态。
再仔细翻看那一沓儿布票,我数了数正好是1丈7尺3寸,那可是当时家里一个人全年的布票数量。当年,这些布票真实地承载着我对生活的渴望。我清楚地记得,在那个缺乏色彩的年代,人们对衣服的唯一奢望只能是遮羞和御寒,黑、灰、蓝是那个年代服装的主色调。平时,母亲在劳作之余,将家里积攒下来的棉花纺成线,经过浆、洗、经、纬后,将其精心织成老粗布,然后用一袋染料放进锅里煮,方才做成有色彩的布来。每到衣服更换的季节,家里的厨房就变成了印染坊,待染好颜色的布晾干后,母亲便带领我们兄弟去缝纫店做新衣裳。然而,时间的牙齿从不吝啬我们身上的遮掩,不知是粗布织得不结实,还是我们这些淘气鬼太调皮,穿上时间不长,棉衣的花朵开始在身上绽开。
在那样的年代,自己多么希望能成为一只高飞的大鸟,也好让亮丽的羽毛任意在蓝天伸展。一种衣装就是一种象征,一种包装就是一个年代,在计划经济时代,粮票、布票、肉票、油票伴随着短缺,见证着无奈的母亲为子女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
“忽如一夜春风来”,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作出了实行改革开放的伟大历史决策,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从此,我国的经济开始由计划经济转变为市场经济,城乡人民大力发展商品生产,市场异常活跃,老百姓的直观感受是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了,居民的菜篮子、米袋子变得丰盈起来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政府宣布沿用了几十年的票证退出了历史舞台。
购置生活用品不再需要票证,凭票证买东西的长龙迅速消失得无踪无影。在繁华的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想买啥就买啥;热闹非凡的农贸市场里,鲜嫩蔬菜和鲜活的水产品、家禽让人目不暇接,随意挑选,给百姓餐桌增添了许多美味佳肴。你想吃新鲜大米,农民兄弟会把亮晶晶的新米送上门;你想吃肉,现宰现卖的猪羊鸡鸭鱼肉随时供你选择。至于买布做衣,选择性更多样了,商店里款式新颖、色彩艳丽、功能齐全、配套的四季服装应有尽有。票证消失,市场经济的活跃,标示着城乡居民物质丰盈、生活富裕的时代的到来,此时,老百姓的生活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前些年,我偶尔闲暇时,把这些保存完好的票证拿出来让读中学的儿子看看,向他讲述这些老物件的往事,儿子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天方夜谭,数次半信半疑向我发问:难倒那个年代商品物质真的那么缺乏吗?如今,在蜜罐中幸福成长的孩子,对凭票供应物品的那段历史觉得新奇,甚至还会质疑。
光阴似箭,时光荏苒。新中国成立70年,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弹指一挥间,但百姓生活却是天翻地覆地变化,市场供应由商品匮乏到物质丰盛,一应俱全,人们的衣食住行,样样不缺,百姓生活从短缺走向充裕、从贫困走向小康,改革开放给老百姓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利益就像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
(责任编辑:谢丹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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