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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跃亭第三次离婚,他会回国吗?

阅读量:3684145 2019-10-22



网友还没等来贾跃亭“下周回国”,却先等来了贾跃亭“下周离婚”。

据外媒报道,法律服务企业Epiq Cases网站最新披露的贾跃亭破产文件显示,贾跃亭和其妻子甘薇于今年10月11日在成都市锦江区人民法院申请离婚,该案状态显示为审理中。



贾跃亭与老婆甘薇的往日恩爱已成过去
该份文件还显示,贾跃亭在提交破产申请前,曾于2019年2月28日和7月23日分别向甘薇转账40万美元和11万美元,总计约合人民币360万元,标注为“家庭费用”。
了跃亭与甘薇的“私人恩怨”,甘薇与贾跃亭还共同涉及到多起诉讼当中,且均已审理终结。

值得注意的是,此前公布的文件显示,债权人矩阵中有甘薇的名字。
而且,在贾跃亭列出的无担保优先债权名单中,有甘薇的身影。
不过,文件同时显示甘薇也是贾跃亭的共同债务人。

贾跃亭“离婚”的消息传来后,外界普遍认为甘薇欲与贾跃亭切割债务。
北京京师律师事务所王辉律师表示,离婚分为协议离婚和诉讼离婚两种情形,虽然双方就子女抚养权、财产归属等问题达成一致并办理离婚手续多见于协议离婚情形,但诉讼离婚时,双方仍可在人民法院主持下就上述问题达成一致并由法院判决离婚。
由媒体披露事实可知,贾跃亭、甘薇选择的是后者。如此办法,既能使甘薇因得到贾跃亭的数十万美元转账而在离婚后生活有足够经济保障,又能使甘薇与贾跃亭个人债务分割开来。
对比此前徐翔的离婚案,王辉律师称,“徐翔与妻子离婚的目的是解冻被冻结财产,两者存在较大区别。”
甘薇曾半价卖公司给老公
天眼查数据显示,甘薇,1984年生人,比贾跃亭小11岁,是中国内地影视女演员、影视制作人。“冰雪薇甜”也是“京城四美”之一,另外三位是白冰、韩雪、景甜,四人均以清纯玉女形象出道,出道以后飞速上位,星路顺风顺水。

资料显示,甘薇旗下拥有实际控制权的公司达10家,涉及影视传媒、服装、医美、销售等多个领域,目前在3家企业担任法定代表人,在7家企业担任高管。
其中,甘薇为大股东的北京乐漾影视传媒有限公司,曾在2015年承制了当年大火的网剧《太子妃升职记》,据公开资料显示,该片以2000万的成本收获了数十亿的播放量。

除此之外,甘薇还持有北京叮咚柠檬科技有限公司13.97%的股份,该公司控股着两家医疗美容公司。值得一提的是,该公司的股东中,还包括了持股18.62%的王思聪和持股4.65%的演员秦岚。
2017年2月23日,成立不到两年的乐漾影视宣布完成A轮融资,估值12亿元。2017年2月,甘薇对乐漾影视增资,增资后持股83.53%,北京薇星影视文化有限公司持股16.47%。甘薇成为乐漾影视实际控制人。
1个月后,甘薇把自己一手成立的公司五折转手卖给了老公贾跃亭。2017年3月30日,乐视网发公告称乐视网拟收购甘薇持有的北京乐漾影视传媒有限公司47.8261%股权。
本次收购方案中,甘薇表示,自愿将本次交易对价确定为其所持股权评估值的50%,这也就意味着乐视网仅用了一半的价格,就将极其优质的乐漾影视近一半股权收入了囊中。
近日,而甘薇朋友圈发文谈贾跃亭破产一事:从“老大”到“老赖”是创业者的世态炎凉。

甘薇表示几乎屏蔽了此类所有信息。因为,她不再相信国内的各种媒体。她认为,对于当事者来说看着很多夺眼球的报道,最初觉得没有底线,可恶到极致。后来看到无中生有的新闻,觉得又可气又可笑,所以,干脆屏蔽。
甘薇称自己非常认同这个说法:老大、老板、老贾、老赖,很形象, 贾总当年创业带着一群兄弟们,大家都叫他老大,乐视小有成就后,就叫老板,乐视危机时,都叫他老贾,如今都叫老赖了。
坊间传闻,甘薇大二的时候,在一次饭局上认识比自己大11岁的贾跃亭。那时候贾跃亭还没有成立乐视,但同样是也是亿万富豪。
2008年,大学毕业一年的甘薇就嫁给了贾跃亭。直到2014年甘薇为贾跃亭生下双胞胎女儿,两个人才正式公开夫妻关系。

2016年,贾跃亭成为身价420亿的年轻富豪,甘薇也从演员转型为“乐视老板娘”、投资人、监制,同年二胎得子,两人共同抚养三个孩子。
贾跃亭的前两次婚姻与每一次事业腾飞
1973年2月,贾跃亭出生在山西省襄汾县吕梁山脚下一个叫北膏腴的村子。北膏腴这个村子,当地人也叫做“北高一”。
贾跃亭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贾跃芳,1963年出生,大他10岁;贾跃芳是大学毕业生,因为她在1984年21岁时,就在北京起重运输机械设计研究院工作。他的哥哥是山西大学的毕业生,毕业后就职于中国人民银行山西临汾市分行。
贾跃亭,1995年毕业于山西省财政税务专科学校,大专学历,会计专业。
1995年9月至1996年7月,贾跃亭在山西省垣曲县税务局任网络技术管理员,从事网络维护和支持工作,开始接触移动通讯。贾跃亭的第一次婚姻也是发生在那时候,他的妻子为时任垣曲县副县长李广彬的女儿李莉。
1996年,在岳父李广彬的帮助下,贾跃亭在垣曲县舜王大街开办卓越实业公司,任总经理。办公室,是租用垣曲县农业局的。对于该公司,贾跃亭可谓下了“血本”,公司注册资本金为50万元,其中贾跃亭出资20万元,李莉也出资20万元。

这个公司业务广泛,但主要还是做煤炭生意。
在那个年代,在垣曲县那种小地方,大学毕业生一个月的工资大约是500元左右。所以贾跃亭撑死了一年工资是6000元。刚工作不到两年的他,无论如何不可能有20万元,大约相当于现在的500万。所以这笔钱是个迷。
贾跃亭在垣曲时还办过电脑培训学校,这也是一个挣钱的生意。当时正是电脑和网络热,电脑培训班在全国都很火。后来,公司还办了一所“垣曲卓越双语学校”。
2006年底,贾跃亭将自己在卓越实业中的股份全部转出。他并没有亲自办理股份转让,而是委托他人在垣曲办理。
这既可以解释为他很忙,但也可以解释为他和第一任妻子家庭的关系很僵。
根据山西省工商局网站资料显示,卓越实业目前仍在经营状态,法定代表人已经变更为李莉的父亲,早已退休,公司注册资本仍为50万元。

当贾跃亭还在垣曲时,就已经在省会太原提前布局了。根据乐视网IPO的招股书,1999年7月,贾跃亭和王凡按80%和20%的持股比例,设立太原市西伯尔电子工程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00万元,经营范围为电力配件及防漏保护器材,电子产品的批发、零售。

这里面提到的王凡是贾跃亭的第二任妻子。
2006年以前,我国要求凡是成立“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必须至少有两人。不知贾跃亭与第一任妻子发生了什么,在成立新公司时,另一名股东不再是第一任妻子李莉,而是变成了第二人妻子王凡。

000年11月,王凡将其所持有的20%股权,转让给贾跃亭的哥哥贾跃民,彻底退出了贾家企业,之后王凡在贾家企业中再也没有出现。
由于公司抓到了联通在山西的大部分业务,山西西伯尔或西贝尔的业务规模急剧增大。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贾跃亭和几个股东就迅速增资,将注册资本从100万扩至3000万元,其中贾跃亭以2400万元的出资额占80%的股份。但是新的创业并未带来更大的利润,西贝尔除了2002年有微利外,此后连续三年都是在亏损状态。
2004年11月,脱胎于北京西伯尔通信公司移动业务部的乐视网成立,在北京中关村高科技产业园区注册成功。贾跃亭创办了决定了他一生的事业——乐视公司。
2012年,贾跃亭在巨大压力下,毅然发布了连谷歌、苹果等公司都做不好的互联网电视:乐视超级电视。2015年,乐视发布了互联网电视手机:乐视超级手机。2016年乐视“超级汽车”公布,标志了互联网将与汽车相结合。

曾几何时,贾跃亭建造的乐视光芒万丈,如今却如过街老鼠。有人嘲笑他的梦想,有人敬佩他的勇气,贾跃亭演活了现代版“胡雪岩”。
纵观整个事件,贾跃亭和他的乐视无疑是一个网络时代最为喜闻乐见的商业故事:“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请不要在我家里抽烟。”汪淼拦住了他。
    “哦,对不起,汪教授。这是我们史强队长。”年轻警官微笑着说,同时对姓史的使了个眼色。
    “成,那就在楼道里说吧。”史强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手中的烟几乎燃下去一半,之后竟不见吐出烟来。“你问。”他又向年轻警官偏了一下头。
    “汪教授,我们是想了解一下,最近你与‘科学边界’学会的成员有过接触,是吧?”
    “‘科学边界’是一个在国际学术界很有影响的学术组织,成员都是著名学者。这样一个合法的学术组织,我怎么就不能接触了呢?”
    “你看看你这个人!”史强大声说,“我们说它不合法了吗?我们说不让你接触了吗?”他说着,刚才吸进肚子里的烟都喷到汪淼脸上。
    “那好,这属于个人**,我没必要回答你们的问题。”
    “还啥都成**了,像你这样一个著名学者,总该对公共安全负责吧。”史强把手中的烟头扔掉,又从压扁了的烟盒里抽出一根。
    “我有权不回答,你们请便吧。”汪淼说着要转身回屋。
    “等等!”史强厉声说,同时朝旁边的年轻警官挥了一下手,“给他地址和电话,下午去走一趟。”
    “你要干什么!”汪淼愤怒地质问,这争吵引得邻居们也探出头来,想看看出了什么事。
    “史队!你说你――”年轻警官生气地将史强拉到一边,显然他的粗俗不止是让汪淼一人不适应。
    “汪教授,请别误会。”一名少校军官急忙上前,“下午有一个重要会议,要请几位学者和专家参加,首长让我们来邀请您。”
    “我下午很忙。”
    “这我们清楚,首长已经向超导中心领导打了招呼。这次会议上不能没有您,实在不行,我们只有把会议延期等您了。”
    史强和他的同事没再说话,转身下楼了,两位军官看着他们走远,似乎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人怎么这样儿。”少校小声对同事说。
    “他劣迹斑斑,前几年在一次劫持人质事件中,他不顾人质的死活擅自行动,结果导致一家三口惨死在罪犯手中;据说他还和黑社会打得火热,用一帮黑道势力去收拾另一帮;去年又搞刑讯逼供,使一名嫌疑人致残,因此被停职了……”
    “这种人怎么能进作战中心?”
    “首长点名要他,应该有什么过人之处吧。不过,对他限制挺严,除了公安方面的事务,几乎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作战中心?那是什么?汪淼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军官。
    接汪淼的汽车驶进了城市近郊的一座大院,从那只有门牌号码没有单位名牌的大门,汪淼知道这里是军方而不是警方的地盘。
    会议是在一个大厅里举行的,汪淼一进去就对这里的纷乱吃惊不小。大厅周围是一圈胡乱安放的电脑设备,有的桌子上放不下就直接搁地板上,电线和网线纠缠着散在地上;一大摞网络交换机没有安在机架内,而是随手堆放在服务器上;有好几个投影仪的大屏幕,在大厅的角落里呈不同角度随意立着,像吉普赛人的帐篷;烟雾像晨雾般在半空浮了一层……汪淼不知道这是否就是那名军官所说的作战中心,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里在处理的事情,已经让人们顾不上其他了。
    临时拼凑的会议桌上也是堆满了文件和杂物,与会者大多神情疲惫,衣服皱巴巴的,有领带的都扯开了,好像熬了一夜。主持会议的是一位叫常伟思的陆军少将,与会者有一半是军人。经过简单的介绍,他知道还有少部分警方人员,其他的人都是和他一样参加会议的专家学者,其中有几位还是很有名望的科学家,而且是研究基础科学的。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还有四个外国人,这些人的身份令他大吃一惊:其中的两个人也是军人,分别是美军空军上校和英国陆军上校,职务是北约联络员;另外两人居然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官员,在这里的职务是什么观察员。
    从所有人的脸上,汪淼都读出了一句话:我们已经尽力了,快他妈的结束吧!
    汪淼看到了史强,他倒是一反昨天的粗鲁,向汪淼打招呼,但那一脸傻笑让汪淼愉快不起来。他不想挨史强坐,但也只有那一个空位,他只好坐过去,屋里本来已经很浓的烟味更加重了。
    发文件时,史强凑近汪淼说:“汪教授,你好像是在研究什么……新材料?”
    “纳米材料。”汪淼简单地回答。
    “我听说过,那玩意儿强度很高,不会被用于犯罪吧?”从史强那带有一半调侃的表情上,汪淼看不出他是不是开玩笑。
    “什么意思?”
    “呵,听说那玩意儿一根头发丝粗就能吊起一辆大卡车,犯罪分子要是偷点儿去做把刀,那一刀就能把一辆汽车砍成两截吧。”
    “哼,根本不用做成刀,用那种材料做一根只有头发丝百分之一粗细的线,拦在路上,就能把过往的汽车像切奶酪那样切成两半……啥不能用于犯罪?刮鱼鳞的刀都能!”
    史强把面前的文件从袋中抽出一半又塞了回去,显然没了兴趣。“说得对,鱼都能犯罪呢!我办过一个杀人案,一个娘们儿把她丈夫的那玩意儿割下来了。知道用的是什么?冰箱里冷冻的罗非鱼!鱼冻硬后,背上的那排刺就跟一把快刀似的……”
    “我没兴趣,怎么,让我来开会就是为这事儿?”
    “鱼?纳米材料?不、不,与那些都没关系。”史强把嘴凑到汪淼耳边,“别给这帮家伙好脸,他们歧视咱们,只想从咱们这里掏情报,但什么都不告诉咱们。像我,在这儿混了一个多月,还和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同志们,会议开始。”常伟思将军说,“在全球各战区,我们这里现在成为焦点。首先把当前情况向与会的同志们介绍一下。”
    “战区”这个不寻常的术语令汪淼迷惑,他还注意到,首长好像并没有打算向他这样的新人介绍来龙去脉,这倒是印证了史强的话。在常将军这简短的开场白中,他两次提到了“同志们”,汪淼看看对面的两名北约军人和两个美国中情局官员,感觉将军似乎漏掉了“先生们”。
    “他们也是同志,反正这边的人都是这么称呼的。”史强低声地对汪淼说,同时用手中的烟指了指那四个外国人。
    在迷惑的同时,汪淼对史强的观察力留下了些印象。
    “大史,你把烟熄了,这儿的烟味够浓了。”常伟思说,低头翻着文件。
    史强拿着刚点着的烟四下看看,没找到烟灰缸,就“吱啦”一声扔到茶杯里了。他抓住这个机会举手要求发言,没等常伟思表态就大声说道:“首长,我提个要求,以前提过的――信息对等!”
    常伟思将军抬起头,“没有任何一个军事行动是信息对等的,这点也请到会的专家学者们谅解,我们不可能给你们介绍更多的背景资料。”
    “但我们不一样。”史强说,“警方从作战中心成立之初就一直参与,可直到现在,我们连这个机构到底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而且,你们正在把警方排挤出去,你们一步步熟悉我们的工作,然后把我们一个个赶走。”
    与会的另外几名警官都在低声制止史强。史强敢对常伟思这样级别的首长这么说话,汪淼有些吃惊,而后者的反击更犀利。
    “我说大史,现在看来,你在部队上的老毛病还没改。你能代表警方吗?你因为自己的恶劣行为已被停职好几个月了,马上就要被清除出公安队伍。我调你来,是看重你在城市警务方面的经验,你要珍惜这次机会。”
    大史用粗嗓门说:“那我是戴罪立功了?你们不是说那都是些歪门邪道的经验吗?”
    “但有用。”常伟思对史强点点头,“有用就行,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这是战争时期。”
    “什么都顾不了了,”一位中情局的情报官员用标准的普通话说,“我们不能再用常规思维。”
    那位英军上校显然也能听懂中文,他点点头,“to be or not to be……”
    “他说什么?”史强问汪淼。
    “没什么。”汪淼机械地回答。这些人似乎在梦呓,战争时期?战争在哪儿?他扭头望向大厅的落地窗,透过窗子可以看到远处大院外面的城市:春天的阳光下,街道上车流如织;草坪上有人在遛狗,还有几个孩子在玩耍……
    里面和外面的世界,哪个更真实?
    常将军讲道:“最近,敌人的攻击明显加强了,目标仍是科学界高层,请你们先看一下文件中的那份名单。”
    汪淼抽出文件中最上面的那张纸,是用大号字打印的,名单显然拟得很仓促,中文和英文姓名都有。
    “汪教授,看到这份名单,您有什么印象?”常伟思看着汪淼问。
    “我知道其中的三人,都是物理学最前沿的著名学者。”汪淼答道,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锁定在最后一个名字上,在他的潜意识中,那两个字的色彩与上面几行字是不同的。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她的名字?她怎么了?
    “认识?”大史用一根被烟熏黄的粗指头指着文件上的那个名字问。见汪淼没有反应,他迅速作出反应,道:“呵,不太认识。想认识?”
    现在,汪淼知道常伟思把他以前的这个战士调来是有道理的,这个外表粗俗的家伙,眼睛跟刀子一样。他也许不是个好警察,但确实是个狠角色。
    那是一年前,汪淼是“中华二号”高能加速器项目纳米构件部分的负责人。那天下午在良湘的工地上,一次短暂的休息中,他突然被眼前的一幅构图吸引了。作为一名风景摄影爱好者,现实的场景经常在他眼中形成一幅幅艺术构图。构图的主体就是他们正在安装的超导线圈,那线圈有三层楼高,安装到一半,看上去是一个由巨大的金属块和乱麻般的超低温制冷剂管道组成的怪物,仿佛一堆大工业时代的垃圾,显示出一种非人性的技术的冷酷和钢铁的野蛮。就在这金属巨怪前面,出现了一个年轻女性纤细的身影。这构图的光线分布也很绝:金属巨怪淹没在临时施工顶棚的阴影里,更透出那冷峻、粗糙的质感;而一束夕阳金色的光,透过顶棚的孔洞正好投在那个身影上,柔和的暖光照着她那柔顺的头发,照着工作服领口上白皙的脖颈,看上去就像一场狂暴的雷雨后,巨大的金属废墟上开出了一朵娇柔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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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科学边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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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么看,干活儿!”
    汪淼吓了一跳,然后发现纳米研究中心主任说的不是他,而是一名年轻工程师,后者也和自己一样呆呆地望着那个身影。汪淼从艺术中回到现实,发现那位女性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因为总工程师陪同着她,在向她介绍着什么,一副很尊敬的样子。
    “她是谁?”汪淼问主任。
    “你应该知道她的,”主任说,用手划了一大圈,“这个投资二百亿的加速器建成后,第一次运行的可能就是验证她提出的一个超弦模型。要说在论资排辈的理论研究圈子,本来轮不到她的,可那些老家伙不敢先来,怕丢人,就让她捡了个便宜。”
    “什么?杨冬是……女的?!”
    “是的,我们也是在前天见到她时才知道。”主任说。
    那名工程师问:“她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要不怎么会从来不上媒体呢?别像是钱钟书似的,到死大家也没能在电视上看上一眼。”
    “可我们也不至于不知道钱钟书的性别吧?我觉得她童年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经历,以致得了自闭症。”汪淼说,多少有一些酸葡萄心理。
    杨冬和总工程师走过来,在经过时她对他们微笑着点点头,没说一句话,但汪淼记住了她那清澈的眼睛。
    当天晚上汪淼坐在书房里,欣赏着挂在墙上的自己最得意的几幅风景摄影,他的目光落在一幅塞外风光上――那是一个荒凉的山谷,雪山从山谷的尽头露出一抹白;山谷的这一端,半截沧桑的枯木占据了几乎三分之一的画面。汪淼在想象中把那个萦绕在他脑海中的身影叠印到画面上,让她位于山谷的深处,看上去很小很小;这时汪淼惊奇地发现,整个画面苏醒过来,仿佛照片中的世界认出了那个身影,仿佛这一切本来就是为她而存在。他又依次在想象中将那个身影叠印到另外几幅作品上,有时还将她那双眼睛作为照片上空旷苍穹的背景,那些画面也都苏醒过来,展现出一种汪淼从未想象过的美。以前,汪淼总觉得自己的摄影作品缺少某种灵魂;现在他知道了,缺的是她。
    “名单上的这些物理学家,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先后自杀。”常伟思说。
    晴天霹雳,汪淼的大脑一片空白。后来这空白中渐渐有了图像,那是他那些黑白风景照片,照片中的大地没有了她的身影,天空抹去了她的眼睛,那些世界死了。
    “是……什么时候?”汪淼呆呆地问。
    “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常将军重复道。
    “你是指最后一位吧。”坐在汪淼旁边的大史得意地说,然后压低声音,“她是最后一位自杀者,前天晚上,服过量安眠药。她死得很顺溜,没有痛苦。”
    刹那间,汪淼居然对大史有了那么一丝感激。
    “为什么?”汪淼问,那些照片上死去的风景画仍在他的脑海中幻灯似的循环浮现。
    常伟思回答道:“现在能肯定的只有一点:促使他们自杀的原因是相同的。但原因本身在这里很难说清,也可能对我们这些非专业人士根本就说不清。文件中附加了他们遗书的部分内容,各位会后可以仔细看看。”
    汪淼翻翻那些遗书的复印件,都是长篇大论。
    “丁仪博士,您能否把杨冬的遗书给汪教授看一下?她的最简短,也最有概括性。”
    那个一直低着头沉默的人半天才有所反应,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隔着桌子递给汪淼,大史在旁边低声说:“他是杨冬的男友。”汪淼这才想起自己在良湘的高能加速器工地中也见过丁仪,他是理论组的成员,这名物理学家因在对球状闪电[1]的研究中发现宏原子而闻名于世。汪淼从信封中抽出一片散发出清香的东西,形状不规则,不是纸,竟是一片白桦树皮,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
    一切的一切都导向这样一个结果:物理学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将来也不会存在。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负责任的,但别无选择。
    连签字都没有,她就走了。
    “物理学……不存在?”汪淼茫然四顾。
    常将军合上文件夹,“有一些相关的具体信息与世界上三台新的高能加速器建成后取得的实验结果有关,很专业,我们就不在这里讨论了。我们首先要调查的是‘科学边界’学会。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2005年定为世界物理年,这个组织就是在这一年国际物理学界频繁的学术会议和交流活动中逐渐诞生的,是一个松散的国际性学术组织。丁博士,您是理论物理专业的,能进一步介绍一下它的情况吗?”
    丁仪点点头说:“我与‘科学边界’没有任何直接联系,不过这个组织在学术界很有名。它的宗旨是:自上个世纪下半叶以来,物理学古典理论中的简洁有力渐渐消失了,理论图像变得越来越复杂、模糊和不确定,实验验证也越来越难,这标志着物理学的前沿探索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障碍和困难。‘科学边界’试图开辟一条新的思维途径,简单地说就是试图用科学的方法找出科学的局限性,试图确定科学对自然界的认知在深度和精度上是否存在一条底线――底线之下是科学进入不了的。现代物理学的发展,似乎隐隐约约地触到了这条底线。”
    “很好。”常伟思说,“据我们了解,这些自杀的学者大部分与‘科学边界’有过联系,有些还是它的成员。但没有发现诸如邪教精神控制或使用违法药物这类的犯罪行为。也就是说,即使‘科学边界’对那些学者产生过影响,也是通过合法的学术交流途径。汪教授,他们最近与您有联系,我们想了解一些情况。”
    大史粗声粗气地开口说:“包括联系人的姓名、见面地点和时间、谈话内容,如果交换过文字资料或电子邮件的话……”
    “大史!”常伟思厉声制止了他。
    “不吱声没人拿你当哑巴!”旁边一位警官探过身去对大史低声说,后者拿起桌上的茶杯,看到里面的烟头后,“咚”的一声又放下了。
    大史又令汪淼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刚才那一丝感激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还是克制着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与‘科学边界’的接触是从认识申玉菲开始的,她是一名日籍华裔物理学家,现在为一家日资公司工作,就住在这个城市。她曾在三菱电机的一家实验室从事纳米材料研究,我们是在今年年初的一次技术研讨会上认识的。通过她,又认识了几位物理专业的朋友,都是‘科学边界’的成员,国内国外的都有。和他们的交往时,谈的都是一些很……怎么说呢,很终极的问题,主要就是丁博士刚才提到的科学底线的问题。
    “我一开始对这些问题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作为消遣。我是搞应用研究的,在这方面水平不高,主要是听他们讨论和争论。这些人思想都很深刻,观点新颖,自己感觉同他们交流,思想开阔了许多,渐渐变得很投入了。但讨论的话题仅限于此,都是天马行空的纯理论,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们曾邀请我加入‘科学边界’,但那样的话,参加这样的研讨会就变成了一项义务,我因为精力有限就谢绝了。”
    “汪教授,我们希望您接受邀请,加入‘科学边界’学会,这也是我们今天请您来的主要目的。”常将军说,“我们希望能通过您这个渠道,得到一些这个组织的内部信息。”
    “您是说让我去卧底吗?”汪淼不安地问。
    “哇哈哈,卧底!”大史大笑一声。
    常伟思责备地看了大史一眼,对汪淼说:“只是提供一些情况,我们也没有别的渠道。”
    汪淼摇摇头,“对不起,首长。我不能干这事。”
    “汪教授,‘科学边界’是一个由国际顶尖学者构成的组织,对它的调查是一件极其复杂和敏感的事,我们真的是如履薄冰。没有知识界的帮助,我们寸步难行,所以才提出了这个唐突的要求,希望您能理解。不过我们也尊重您的意愿,如果不同意,我们也是能够理解的。”
    “我……工作很忙,也没有时间。”汪淼推托道。
    常伟思点点头,“好的,汪教授,那我们就不再耽误您的时间了,谢谢您能来参加这次会议。”
    汪淼愣了几秒钟,才明白他该离开了。
    常伟思礼貌地把汪淼送到会议室门口时,大史在后面大声说:“这样挺好,我压根儿就不同意这个方案。已经有这么多书呆子寻了短见,让他去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汪淼返身回去,走到大史身旁,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你这么说话实在不像一名合格的警官。”
    “我本来就不是。”
    “那些学者自杀的原因还没有搞清楚。你不该用这么轻蔑的口气谈论他们,他们用自己的智慧为人类社会做出的贡献,是任何人都不可替代的。”
    “你是说他们比我强?”大史在椅子上仰头看着汪淼,“我总不至于听人家忽悠几句就去寻短见。”
    “那你是说我会?”
    “总得对您的安全负责吧。”大史看着汪淼,又露出他招牌式的傻笑。
    “在那种情况下我比你要安全得多,你应该知道,一个人的鉴别能力是和他的知识成正比的。”
    “那不见得,像您这样的……”
    “大史,你要再多说一句,也从这里出去好了!”常伟思严厉地呵斥道。
    “没关系,让他说,”汪淼转向常将军,“我改变主意了,决定按您的意思加入‘科学边界’。”
    “很好,”大史连连点头,“进去后机灵点儿,有些事顺手就能做,比如瞄一眼他们的电脑,记个邮件地址或网址什么的……”
    “够了!够了!你误会了,我不是去卧底,只是想证明你的无知和愚蠢!”
    “如果您过一阵儿还活着,那自然也就证明了。不过恐怕……嘿嘿。”大史仰着头,傻笑变成了狞笑。
    “我当然会一直活下去,但实在不想再见到你这号人了!”
    常伟思一直把汪淼送下了楼梯,并安排车送他,在道别时说:“史强就那种脾气,其实他是一名很有经验的刑警和反恐专家。二十多年前,他曾是我连里的一名战士。”
    走到车前,常伟思又说:“汪教授,你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
    “刚才您说的那些,与军方有什么关系?”
    “战争与军方当然有关系。”
    汪淼迷惑地看看周围明媚春光中的一切,“可战争在哪儿?现在全球一处热点都没有,应该是历史上最和平的年代了。”
    常伟思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你很快就会知道一切的,所有人都会知道。汪教授,你的人生中有重大的变故吗?这变故突然完全改变了你的生活,对你来说,世界在一夜之间变得完全不同。”
    “没有。”
    “那你的生活是一种偶然,世界有这么多变幻莫测的因素,你的人生却没什么变故。”
    汪淼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嘛。”
    “那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偶然。”
    “可……多少代人都是这么平淡地过来的。”
    “都是偶然。”
    汪淼摇头笑了起来,“得承认今天我的理解力太差了,您这岂不是说……”
    “是的,整个人类历史也是偶然,从石器时代到今天都没什么重大变故,真幸运。但既然是幸运,总有结束的一天;现在我告诉你,结束了,做好思想准备吧。”
    汪淼还想问下去,但将军与他握手告别,阻止了他下面的问题。
    上车后,司机开口问汪淼家的地址,汪淼告诉他后,随口问道:“哦,接我来的不是你?我看车是一样的。”
    “不是我,我是去接丁博士的。”
    汪淼心里一动,便向司机打听丁仪的住处,司机告诉了他。当天晚上,他就去找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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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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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丁仪那套崭新的三居室的房门,汪淼闻到了一股酒味,看到丁仪躺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他的双眼却望着天花板。汪淼四下打量了一下,看到房间还没怎么装修,也没什么家具和陈设,宽大的客厅显得很空,最显眼的是客厅一角摆放的一张台球桌。
    对汪淼的不请自来,丁仪倒没表示反感,他显然也想找人说话。
    “这套房子是三个月前买的,”丁仪说,“我买房子干什么?难道她真的会走进家庭?”他带着醉意笑着摇摇头。
    “你们……”汪淼想知道杨冬生活中的一切,但又不知该如何问。
    “她像一颗星星,总是那么遥远,照到我身上的光也总是冷的。”丁仪走到窗前看着夜空,像在寻找那颗已逝去的星辰。
    汪淼也沉默下来。很奇怪,他现在就是想听一听她的声音,一年前那个夕阳西下的时刻,她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没有说话,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
    丁仪一挥手,像要赶走什么,将自己从这哀婉的思绪中解脱出来。“汪教授,你是对的,别跟军方和警方纠缠到一块儿,那是一群自以为是的白痴。那些物理学家的自杀与‘科学边界’没有关系,我对他们解释过,可解释不清。”
    “他们好像也做过一些调查。”
    “是,而且这种调查还是全球范围的,那他们也应该知道,其中的两人与‘科学边界’没有任何来往,包括――杨冬。”丁仪说出这个名字时显得很吃力。
    “丁仪,你知道,我现在也卷进这件事里了。所以,关于使杨冬做出这种选择的原因,我很想知道,我想你一定知道一些。”汪淼笨拙地说道,试图掩盖他真正的心迹。
    “如果知道了,你只会卷得更深。现在你只是人和事卷进来了,知道后连精神也会卷进来,那麻烦就大了。”
    “我是搞应用研究的,没有你们理论派那么敏感。”
    “那好吧,打过台球吗?”丁仪走到了台球桌前。
    “上学时随便玩过几下。”
    “我和她很喜欢打,因为这让我们想到了加速器中的粒子碰撞。”丁仪说着拿起黑白两个球,将黑球放到洞旁,将白球放到距黑球仅十厘米左右的位置,问汪淼,“能把黑球打进去吗?”
    “这么近谁都能。”
    “试试。”
    汪淼拿球杆,轻击白球,将黑球撞入洞内。
    “很好,来,我们把球桌换个位置。”丁仪招呼一脸迷惑的汪淼,两人抬起沉重的球桌,将它搬到客厅靠窗的一角。放稳后,丁仪从球袋内掏出刚才打进去的黑球,将它放到洞边,又拾起那个白球,再次放到距黑球十厘米左右的地方,“这次还能打进去吗?”
    “当然。”
    “打吧。”
    汪淼再次轻而易举地将黑球打入洞内。
    “搬。”丁仪挥手示意,两人再次抬起球桌,搬到客厅的第三个角,丁仪又将黑白两个球摆放到同样的位置,“打吧。”
    “我说,我们……”
    “打吧。”
    汪淼无奈地笑笑,第三次将黑球击入洞内。
    他们又搬了两次台球桌,一次搬到了客厅靠门的一角,最后一次搬回了原位。丁仪又两次将黑白球摆到洞前的位置,汪淼又两次将黑球击入洞内。这时两人都有些出汗了。
    “好了,实验结束,让我们来分析一下结果。”丁仪点上一支烟说,“我们总共进行了五次试验,其中四次在不同的空间位置和不同的时间,两次在同一空间位置但时间不同。您不对结果震惊吗?”他夸张地张开双臂,“五次,撞击试验的结果居然都一样!”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汪淼喘着气问。
    “你现在对这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做出解释,用物理学语言。”
    “这……在五次试验中,两个球的质量是没有变化的;所处位置,当然是以球桌面为参照系来说,也没有变化;白球撞击黑球的速度向量也基本没有变化,因而两球之间的动量交换也没有变化,所以五次试验中黑球当然都被击入洞中。”
    丁仪拿起撂在地板上的一瓶白兰地,把两个脏兮兮的杯子分别倒满,递给汪淼一杯,后者谢绝了。“应该庆祝一下,我们发现了一个伟大的定律:物理规律在时间和空间上是均匀的。人类历史上的所有物理学理论,从阿基米德原理到弦论,以至人类迄今为止的一切科学发现和思想成果,都是这个伟大定律的副产品,与我们相比,爱因斯坦和霍金才真是搞应用的俗人。”
    “我还是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想象另一种结果:第一次,白球将黑球撞入洞内;第二次,黑球走偏了;第三次,黑球飞上了天花板;第四次,黑球像一只受惊的麻雀在房间里乱飞,最后钻进了您的衣袋;第五次,黑球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飞出,把台球桌沿撞出一个缺口,击穿了墙壁,然后飞出地球,飞出太阳系,就像阿西莫夫描写的那样[2]。这时您怎么想?”
    丁仪盯着汪淼,后者沉默许久才问:“这事真的发生了,是吗?”
    丁仪将手中的两杯酒都仰头灌下去,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台球桌,仿佛那是个魔鬼,“是的,发生了。近年来,基础理论研究的实验验证条件渐渐成熟,有三个昂贵的‘台球桌’被造了出来,一个在北美,一个在欧洲,还有一个你当然知道,在中国良湘,你们纳米中心从那里赚了不少钱。
    “这些高能加速器将实验中粒子对撞的能量提高了一个数量级,这是人类以前从未达到过的。在新的对撞能级下,同样的粒子,同样的撞击能量,一切试验条件都相同,结果却不一样。不但在不同的加速器上不一样,在同一加速器不同时间的试验中也不一样,物理学家们慌了,把这种相同条件的超高能撞击试验一次次地重复,但每次的结果都不同,也没有规律。”
    “这意味着什么呢?”汪淼问,看到丁仪盯着自己不做声,他又补充道,“哦,我搞纳米,也接触物质微观结构,但比起你们来要浅好几个层次,请指教一下。”
    “这意味着物理规律在时间和空间上不均匀。”
    “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往下您应该能推论出来吧,那个将军都想出来了,他真是个聪明人。”
    汪淼看着窗外沉思着,外面城市的灯海一片灿烂,夜空中的星星被淹没得看不见了。
    “这就意味着宇宙普适的物理规律不存在,那物理学……也不存在了。”汪淼从窗外收回目光说。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负责任的,但别无选择。’”丁仪紧接着说,“这是她遗书的后半部分,您无意中刚说出了前半部分,现在多少能够理解她吧。”
    汪淼从台球桌上拿起刚才他打过五次的那个白球,抚摸了一会儿轻轻放下,“这对一个前沿理论的探索者确实是个灾难。”
    “在理论物理这个领域要想有所建树,需要一种宗教般的执著,这很容易把人引向深渊。”
    告辞时,丁仪给了汪淼一个地址。“你如果有空,拜托去看看杨冬的母亲。杨冬一直和她住在一起,女儿是她生活的全部,现在就一个人了,很可怜。”
    汪淼说:“丁仪,你知道得显然比我多,就不能再透露一点吗?你真的相信物理规律在时空上不均匀?”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丁仪与汪淼对视了好长时间,最后说:“这是个问题。”
    汪淼知道,他不过是接下了那位英军上校的话: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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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射手和农场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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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周末,汪淼反而起得很早,带上相机骑着自行车出去了。作为一名摄影爱好者,他最向往的题材是人迹罕至的荒野,但人到中年,已经没有精力进行这种奢侈的享受了,大多数时间只能在城市里拍风景了。他有意无意地选取城市中那些散发着蛮荒气息的角落,如公园中干涸的湖底、建筑工地上翻出的新土、钻出水泥缝隙的野草等。为了消除背景上城市的俗艳色彩,他只使用黑白胶片,没想到竟自成一派,渐渐小有名气,作品入选了两次大影展,还加入了摄影家协会。每次出去拍摄,他就这样骑着自行车在城市里随意乱转,捕捉着灵感和他需要的构图,有时一转就是一整天。
    今天,汪淼的感觉有些异样。他的摄影以古典风格的沉稳凝重见长,但今天,他很难再找到创造这种构图所需要的稳定感,在他的感觉中,这座正在晨曦中苏醒的城市似乎建立在流沙上,它的稳定是虚幻的。在刚过去的那一夜,那两颗台球一直占据着他长长的梦境,它在黑色的空间中无规则地乱飞,在黑色的背景上黑球看不见,它只有在偶尔遮挡白球时才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难道物质的本原真的是无规律吗?难道世界的稳定和秩序,只是宇宙某个角落短暂的动态平衡?只是混乱的湍流中一个短命的旋涡?
    不知不觉中,他已骑到了新落成的cctv大厦脚下。他停下车,坐到路边,仰望这a字形的巍峨建筑,试图找回稳定的感觉,顺着大厦在朝阳中闪烁的尖顶的指向,他向深不见底的蓝色苍穹望去,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两个词:射手、农场主。
    在“科学边界”的学者们进行讨论时,常用到一个缩写词:sf,它不是指科幻,而是上面那两个词的缩写。这源自两个假说,都涉及宇宙规律的本质。
    “射手”假说:有一名神枪手,在一个靶子上每隔十厘米打一个洞。设想这个靶子的平面上生活着一种二维智能生物,它们中的科学家在对自己的宇宙进行观察后,发现了一个伟大的定律:“宇宙每隔十厘米,必然会有一个洞。”它们把这个神枪手一时兴起的随意行为,看成了自己宇宙中的铁律。
    “农场主假说”则有一层令人不安的恐怖色彩:一个农场里有一群火鸡,农场主每天中午十一点来给它们喂食。火鸡中的一名科学家观察这个现象,一直观察了近一年都没有例外,于是它也发现了自己宇宙中的伟大定律:“每天上午十一点,就有食物降临。”它在感恩节早晨向火鸡们公布了这个定律,但这天上午十一点食物没有降临,农场主进来把它们都捉去杀了。
    汪淼感到脚下的路面像流沙般滑动,a字形大厦仿佛摇晃起来,他赶紧收回目光。
    仅仅是为了摆脱不安,汪淼强迫自己拍完了一个胶卷,午饭前回到了家。妻子带着孩子出去玩,中午不回来了。往常,汪淼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把胶卷冲出来,但今天他一点兴致都没有。简单地吃过午饭后,他倒头便睡,由于昨天夜里没睡好,一觉睡醒后都快五点了。他这时才想起上午拍的胶卷,便钻到那间由壁橱改成的狭窄暗室里去冲洗。
    胶片很快冲出来了,他开始查看哪张值得放大洗成照片,在第一张就发现了一件离奇的事。这张拍的是一个大商场外的一小片草地,他看到底片正中有一行白色的东西,细看是一排数字:1200:00:00。
    第二张底片上也有数字:1199:49:33。
    整卷胶片,每张底片上都有小小的一排数字!
    第三张:1199:40:18;第四张:1199:32:07;第五张:1199:28:51;第六张:1199:15:44;第七张:1199:07:38;第八张:1198:53:09……第三十四张:1194:50:49;第三十六张,也是最后一张:1194:16:37。
    汪淼立刻想到是胶卷的问题。他使用的是1988年产的莱卡m2型相机,全机械手动,没有任何自动化功能,更不可能往胶片上叠印日期一类的数字。仅凭其品质卓绝的镜头和机械机构,即使在数码时代,也是专业相机中的贵族。
    重新查看每张底片,汪淼很快发现了这些数字的第一个诡异之处:它们自动适应背景。如果背景是黑色,数字则为白色,白色背景上的数字就是黑色,似乎是为了形成最大的反差便于观察者看清。当汪淼再看第十六张底片时,心跳加快了,感到暗室中有一股寒气沿着脊背升上来:
    这张拍的是以一面老墙为背景的一棵枯树,老墙斑驳一片,在照片上黑白相间。在这样的背景上,那行数字以正常的位置无论是黑是白都不可能显示清楚,但它竟竖了起来,且弯曲自身,沿着枯树深色的树身呈白色显示,看上去仿佛是附着在枯树上的一条细蛇!
    汪淼开始研究那些数字的数学关系,起初他以为是某种编号,但每组数字的间隔并不相同,他很快明白这是以小时、分、秒为单位的计时。他拿出了拍摄笔记,上面详细记录了每张照片的拍摄时间,精确到分。他发现两张照片上计时的差值与它们实际拍摄的时间间隔是一致的。很明显,这卷胶片上反向记录了某个以现实的速度流逝的时间。汪淼马上明白了它是什么。
    一个倒计时。
    倒计时从1200小时开始,到现在还剩余1194小时。
    现在?不,是拍完胶卷最后一张那一时刻。这个倒计时还在继续吗?
    汪淼走出暗室,取出一只新的黑白胶卷装到莱卡相机上,在房间里飞快地随意拍摄起来,最后又到阳台上拍了几张室外的画面。胶卷拍完后,他把它从相机里取出来,一头钻进暗室冲洗。冲出来的胶片上,那数字幽灵般地在每一张底片上不断显示出来,第一张是1187:27:39,从上一卷最后一张拍摄到拍这卷的第一张,正好是间隔这么长时间。以后的每一张的计时间隔为三到四秒,1187:27:35、1187:27:31、1187:27:27、1187:27:24……是他快速拍摄的间隔。
    倒计时仍在继续。
    汪淼再次给相机装上新胶卷,飞快地乱拍起来,有几张他是故意扣上镜头盖拍的。当他将拍完的胶卷取出时,妻子和孩子回来了。在去冲洗前,他给莱卡装上第三个胶卷,把相机递给妻子:“来,拍完这卷。”
    “拍什么?”妻子惊诧地看着丈夫。以前,他是绝不允许其他人碰自己的相机,当然她和儿子对那玩意儿也没兴趣,在他们眼里,那是一个两万多元买来的乏味的老古董。
    “什么都行,随便拍。”汪淼把相机塞到妻子手中,一头钻进了暗室。
    “那,豆豆,我给你拍吧。”妻子把镜头对准了儿子。
    汪淼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幽灵般的数字像一条张开的绞索横在孩子面容前的幻象,他不由微微战栗了一下。“不,别拍儿子,随便拍别的什么吧。”
    快门“咔嚓”一声,妻子拍了第一张,然后叫道:“这怎么按不动了?”汪淼教妻子扳了一个手柄,“这样,每次都要倒卷。”然后钻进了暗室。
    “真麻烦。”身为医生的妻子不能理解,在千万级像素的数码相机已经普及的今天,还有人用这种过时的昂贵玩意儿,而且拍的还是黑白胶卷。
    胶卷冲出来后,对着晕暗的红灯,汪淼看到那幽灵倒计时仍在继续,在一张张随意拍出的混乱画面上,包括那几张扣着镜头盖拍的,清晰地显示出:1187:19:06、1187:19:03、1187:18:59、1187:18:56……
    妻子敲了两下暗室的门,告诉他拍完了。汪淼出门抓过相机,取胶卷时他的手明显地在颤抖。不顾妻子异样的目光,他拿着胶卷又回到暗室,死死地关上门。他干得很忙乱,显影液、定影液洒了一地,胶卷很快冲出来了,他闭上双眼,默默祈祷:别出现,不管是什么,别在现在出现,别轮到我……
    他用放大镜沿着湿漉漉的胶卷看去,倒计时消失了,底片上只有妻子拍出的室内画面,在低速光圈下,她那不专业的操作拍出的画面一片模糊,但汪淼觉得这是他看过的最赏心阅目的照片了。
    汪淼走出暗室,长出一口气,发现汗水已浸湿了全身。妻子去厨房做饭了,儿子也到自己的房间去玩,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始了稍微冷静的思考。
    首先,这组在不同的拍摄间隔精确地记录时间流逝,并显示出智能迹象的数字,不可能是预留在胶片上的,只能是某种力量使其感光,那会是什么呢?是相机的问题吗?是某种装置被有意无意地放置到了相机中吗?他将镜头卸下来,把相机拆开,用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着相机内部,检查着每个一尘不染的光洁机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么,联想到那几张扣上镜头盖后拍摄的画面,最可能的感光源是外界某种穿透力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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